他静等铃声响完，钟杳却背走到栏杆边，抢着：“你不是要去上课嘛，快去吧。难说，你连教室的路都找不到？”

        话出口以后，她才发现这是失言。既然他没问她逃学的缘由，她同样也不该反过去问他为何成为教师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仰着，逐一细数的小灯，敷衍：“我啊？我就在这，看小说、画画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。好的，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呵，天生的。”他轻嗤一声，清亮的眼底满是得意。

他到底没问“为什么不想上课”，只是：“但我得去上课了，这对我来说是上班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哦。”她冷淡应，揭过这个不愉快的话题，“让我猜一下，你是教什么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烦死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图书馆的静谧时刻又被重新敲回现实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笑，但终于懂得略微收敛目中无人的狼尾巴，：“曾经是，这么说也没错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明知冒犯，她到底忍不住笑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无话可说。钟杳不知不觉又开始犯急，“我以为你会很高冷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看他说话慢条斯理又文绉绉的模样，多半是教文科的一种，历史或政治，都不对就是语文。好像也有可能是英语，他的打扮很时髦，正像是浸过洋风。

        他转向她，似还要拌嘴，第一节课的上课铃却不合时宜地响起。

        快把原来的清冷酷哥交出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那为什么来教书？”她脱口而出问。

        先前的糟心顿时都被治愈，她推着他的后背继续走，“好了，喵喵快去上课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倒没有为此显不快之意，反而心平气和答：“大概是想一点真正想的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钟杳没劲地翻出白眼。

        稍松一口气，她不知不觉吐出内心的想法。

        手臂长伸至他眼前，摆出一个剪刀手，似弹弓一般打散他的顾虑。她挂出一抹笑，接上话：“那就这么决定，以后你是大钟喵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不回去吗？”他反问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喵？”他对这个故意卖萌的后缀表示疑惑，疑惑正是委婉表达难以接受。可在她听来，这一声“喵”，却只像不情不愿扮成猫猫。

        一句话故意说上两遍，实在太有自欺欺人的意味。他也为此多生顾虑，没有匆忙离去，反而小心翼翼地征求同意：“我先走了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在这所重点中学，教师更像是一种按需提供的服务业。

        钟杳听了这话，本就凌乱的心情更是躁。

        好好的一个帅哥，就被数学这个大（dài）恶人给糟蹋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想教书育人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她思索片刻，给出最恰当的答案：“像名利场里纸醉金迷的人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干嘛啊。

        明明今后都不会再见，别偏是如此藕断丝连，徒留几分无望的断想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不由自主仔细瞧他的发际，又绕去后，踮着脚找心的斑秃。

        唉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还真是老师啊。看着不像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你觉得我像干什么的？”他也跟着她缓缓走，不近不远隔着两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钟……”话才开口，他迟疑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决定了，还是先猜英语。

        她难以置信：“你教数学，怎么会有这么茂密的发？”

        答案正要出口，他却很不合地揭出谜底：“不用猜，教数学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上进的孪生子叫功利。几乎所有来到这里的人，目标都很明确，为了上名校，为了高考成绩。风光的成绩也正是表彰自律品质的奖章。教师存在的价值，是为未来可期的尖子生们当垫脚石，让她们的冒险之路一帆风顺，花更少的苦劳，走最少的歧途。

        好像只有初中生写的假大空作文，会将此视作有崇高意义的事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托着下颌转回，若无其事问：“你叫什么？”

        放着而来的钱不要，非要来这小破高中过穷酸日子，简直像脑子坏掉。

        但他果断回答：“与教书无关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但他的发还很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