温钧野站在一旁，腰背得笔直，一双手藏在袖中，指节因用力微微泛白。他到底心中发虚，怕吴祖卿因此生怨，后悔将蕙宁许与他。

        说到最后，他的嗓音已经微微哑了，像三月江南的晨雾缠着水面，分不清是雾是泪。他那样骄傲的一介少年，如今却笨拙地低声下气，只为她一句释怀。

        他顿了顿，像是被什么哽住了，呼有些不畅，仍是将话慢慢说下去：“有错的是我，全是我。若那日是你亲临施粥，以你的心细如发，定能察觉不妥。那小乞丐扑上来时，你必会警醒，说不定立刻就能想到粥或许有问题，立刻就会吩咐人撤下重熬……这些你都虑得到，可我却是个人莽汉，什么都不懂，只会碍事，平白叫你承受了这么多的事情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们？”温钧野轻笑一声，忍不住抬起来望着她，眼里是藏也藏不住的爱意。他伸手了她的鼻尖，轻轻地，像哄小孩那样：“你就知分担。分明是我错得多些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的宁宁那样优秀，像天边最美的一轮月，如果不是自己胡搅蛮缠，怎么会有这样的祸事连累了妻子？

        这些日子她便一直在家中休养。闺中至交、府中亲眷轮番来探望，送汤送药、送话送心。

        蕙宁听着他带着哽咽的声音，眼圈一热，鼻尖酸涩。她垂着眼眸，轻轻咬了下，还是忍不住伸手抚了抚他的背，像是在安一只无措的小兽，低声：“别说了……我们都该好好反省。”

中难免还是觉得自责和难过：“说到底……也是我疏忽了，一念之差，竟连累了这许多人。若是我…一直能去看着，那天没有因为一时惫懒贪图清静而歇着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吴祖卿看着外孙女受此惊吓，心中如何能不痛？几次探望，虽未明言，眉眼间的焦虑与不忍，却写得明明白白。

        那日窗外初晴，枝还凝着未落的雨珠。吴祖卿坐在榻边，给蕙宁带了不少点心，一边安着，蕙宁静静听着，偶尔应一声，眼中浮着柔光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忍不住抬起，角扬起，眼底的笑意像碎的星光，亮得惊人，那双形状极好看的眼睛弯成了新月，衬着窗外透进来的、早春薄纱似的阳，竟有种少年人独有的干净俊朗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低贴着她鬓角，语气低低的，像是要将自己整个人都埋进她怀里：“宁宁，都是我的错，是我那天晚上不听你劝缠着你那些事，是我不知轻重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宁宁，”他轻唤，带着些少年惯有的笨拙，迟疑着将她揽入怀中，手掌落在她柔顺的发上，轻轻按着，“你已经得很好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好似春日墙角那抹沁人心脾的新绿，不声不响地映在蕙宁眼中。

        蕙宁听了，鼻尖轻轻动了动，眼角却微微弯起来。她没说话，只轻轻靠着他，像春天倚着一棵旧树，在风中等一场花开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一句轻描淡写的嘉许，却叫温钧野顿时心中一震。他一向知，吴祖卿对他并无多少好感，虽不至于冷眼相待，却也谈不上青睐有加。今儿个这句“得很好”，已是前所未有的赏识，简直比天恩还叫他受若惊。

        温钧野心一松，像紧绷了一季的弓弦终于得了松动，眼角眉梢皆是掩不住的欢喜。他嘴角笑，语气诚恳，话也一贯地顺着蕙宁而来：“都是宁宁在旁提点，时时指教，我才有点起色。若非她细心，我哪里能得此成绩？她的功劳最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吴祖卿见他这般模样，眼角一动，又接着：“方才我在廊下遇见李老，他还特意提及，你这些日子虽经历风波，却未曾荒废学业，文章策论，较之以往，竟大有进益。李老严谨，他的夸赞，分量不轻。虽说你是打算走武举一，但文事也不可弃，‘艺多不压’，你能有此进步，已是不易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温钧野一怔，旋即应了一声，低低：“是，外公教训的是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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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吴祖卿颔首：“这一次，也辛苦你了。还有你们国公府那位表姑娘，你们都得很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说着，便俯亲了亲她的额，又亲了亲她的眉心与眼尾，像是要把她上的忧愁一点一点吻退，温柔缱绻，诉说着自己的情意：“我们永远在一起，宁宁。你不知……没有你，我这心里就像被掏空了一大块，风一，凉得很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声音温，带着一点年少的任，偏又不令人讨厌。

        吴祖卿说完话，目光缓缓转向温钧野，温钧野立刻神经绷紧，老人眼中不带怒意，却也不急着开口，只盯着他看了一会儿，才缓缓：“钧野，这件事你确实也难辞其咎。可事发之后，你和轻霄还有其他人东奔西走，为她洗清冤屈，也着实尽了心力。事已至此，便莫再耿耿于怀。男孩子，成日里垂丧气的，成什么统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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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温钧野听得心里发紧，他垂眸看着她，眼中是满满的疼惜与懊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