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话本小说网 > 旦那(父女/完结增订版) > 第五章 凤尾香罗

第五章 凤尾香罗

的得意,他就足以恨得牙。但他还是想见她。然而,公馆的人将他拒之门外,说她就要离开。他不相信,不依不饶地要向本人讨说法。她这才打着伞,悠悠然从楼里下来,微妙地笑向他:“反正我明日就走,今夜不妨容他进来,叙最后一面罢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长久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,也只有在离开时,说话才气几分。犹是如此,没有自己的会客室,只好带他回自己的房间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才多久不见。你什么了,弄成这样?”她竟没有一句讥诮,从柜子里翻出膏药,二话不说为他抹上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故意背过去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听话。”她也凶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失尽来时的兴致,只觉在她边无比烦躁,“既然见了,我也不多打搅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云却:“我的亲事定下了。夫家在常州,明日启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哦。”他没好气地应声,过了会又转回来,酸里酸气问,“我何如司家儿?”

        她将蘸了药的棉团拍在他脸上,“我又不是羊皇后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不再说话,任她摆布。

        沉默似拉扯的藕丝,将断未断。每回她朱轻启都归于轻叹。最后是他先沉不住气,先开口:“经此一事,我与从前不同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不搭话,却正对他的淤青狠狠按下。直到周遭的肌肤缺血泛白,他都一声不吭,只目光定定地盯她。她瞧见,才怵然将手松开,:“你走后,我将笼子里的鸟放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笼门如她所说的那样大敞着。但还有一只鸟神恹恹地停在其中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拨弄着还挂在一旁的锁,“世人都伉俪情深,这对朝夕相的鸾鸟却在想不同的事。就算是同心同德的眷属,大难临各自飞,诚不我欺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跟我走吧。这次,无论结果如何——”

        后来,她们在夜间去南宁的火车上等到事情的结果。某地的静坐游行升级为血事件,政府采取措施,决定平息所有的动乱。青春意气一夜之间被清扫殆尽。积极参与的年轻人都被认定为“反动”,一概停学收押等候发落。那位趾高气扬的好友没有得意几天,又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。即便已然远走他乡,钤因写了某篇“论自由”的文章,文章广泛传,也不能例外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的父亲得知此事又惊又气,急破地四奔走,想要保下自己的“独子”,不惜代不肖子下跪谢罪。远在外地的他本人却毫不领情,只觉老东西多余的事,反教自己蒙羞:谁让他这么了?

        往昔那些最优秀的学生,无论班干、学生会,都被拉下神坛,更多的人从到尾都不懂得发生了什么,只幸好没牵扯上自己。世人只有在秉持结果论这点出奇地一贯——成绩好就意味着聪明,是好学生;但苍蝇不叮无,现在他们惹祸上,就是德有亏。

        缺乏生活经验的二人无数次为了钱的问题吵架,终于也以同样的原因在热的南海边际和平分手。他回到家承受自己的耻辱,她不知所踪。

        杜鹃偷食了鹊的孩子,在巢中换以自己的。因果报应似的,这些孵化以后,全变成累累的死胎。

        故事避不开结局,生活却要在难以收场的一地鸡里,永远地继续下去。他告别曾经值得骄傲的一切,真正的人生也开始于告别,那个睡过、错过火车的清晨。他不知同样的清晨、同样的告别还会无次重演,就像掉进尼采的永恒回归。命运看似偏爱他,给他世人艳羡的一切,却也教他永远与真正的拥有失之交臂。

        三年以后,他的猫才原谅他,从出租屋的窗悄悄翻进来,一脸病相,瘦骨嶙峋,见了活物就怕得躲起来,与别离之时全无二致。他舍不得再将她放走,索养下她,带着她去治病,打疫苗,逐渐喂胖,变成一只茸茸的大鸡,能捷地玩球,其他时候仍笨得要死,尤其是被他戏弄的时候。曾经失去过才知何事珍重。相伴的数年间,无论怎样艰难的情境,他总将她形影不离带在边。

        他迟迟不忍为她绝育,哪怕她不断发情,他一回家,她就黏着他蹭,要么在沙发上仰倒,翻起爪子和肚。或是清晨醒来又热又闷,她趴在他上,差点压得他断气。不得已,他用手帮她弄。然而每每只消停了一天,她又开始满屋子上蹿下,弄得一塌糊涂,到半夜都在嗷嗷乱叫。长此以往,他也被闹得神经衰弱。她们总是打架,她在他的手臂上抓出两很深的划痕。所有这些他都忍下来了,但他没想到,最后她还是离家出走。只有给她投喂的猫粮会被按时兜空,此外他几乎没见过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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