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希法心脏猛地一，手里的颜料掉在地上，了两圈。

        他转要走，又在门口停住，没回，只是侧过脸，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：

        郑世越没再追问，他弯腰捡起地上那掉落的镉红颜料，拧开盖子，看了看里面的颜色，又抬看墙上那片被她毁掉的区域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忽然觉得冷，抱住手臂，蹲下来，把脸埋进膝盖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往前又走了一步，离她只有两米远。李希法能闻到他上的味――柑橘混着一点烟草味，和昨晚一样。她下意识后退，背抵到画架，后是那块被她划得支离破碎的画布。

        李希法愣了一下，没想到他会说这个。她冷笑：“你懂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他看着那盏灯，嘴角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。

        画室重新安静下来，只剩音响里低沉的鼓点。李希法站在原地，口剧烈起伏，像刚跑完一场拉松。她低看自己的手――红白颜料干了，裂开一细纹，像干涸的河床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红色用得太重了，”他忽然说，“会抢走焦点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李希法觉得荒谬。她盯着他，半晌，忽然大笑起来，笑得眼泪都快出来：“你得着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这次郑世越没再往前。他看了看墙上的画，又看了看地上的威士忌空瓶，最后目光落在她脸上，停留了几秒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们有的是时间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李希法这才想起，早上她锁门时就觉得锁不太顺。她瞪着他，口起伏：“出去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手指在键盘上停顿了几秒，最终按下了发送。

        郑世越停住，没再靠近，只是低看了看她手上的颜料，又看了看她微微发抖的手指。

        然后她回到画架前，拿起画笔，蘸了最深的黑色，一笔一笔，重新覆盖那块被划烂的画布。

        楼下，郑世越坐在自己的房间，电脑屏幕亮着，上面是一封刚写好的邮件，收件人是他以前的心理辅导老师。邮件内容很短：

        黑得彻底，黑得没有一丝光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出去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不知自己蹲了多久，直到天色彻底暗下来，天窗外的光变成深蓝。她慢慢站起来，走到门边，把门再次锁好，这次她检查了三遍锁。

        郑世越没回答，只是低看了看门锁，又抬看她，嘴角勾起一个极浅的笑：“锁坏了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只是提醒你，”他声音压低，“未成年喝酒，对不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怎么进来的？”她的声音尖锐，带着酒后特有的沙哑。

        然后他关掉电脑，走到窗边，拉开窗帘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小画家，”他轻声说，“别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此刻的样子一定很狼狈：发乱糟糟的，脸上溅了颜料，T恤下摆沾了酒渍，手掌和手指全是红白相间的颜料，像刚从什么犯罪现场走出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喝酒了？”他问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这里是你的画室？”他问，声音低而缓，像在确认什么。

        李希法咬牙：“关你什么事？”

        烟味、酒味、颜料味、还有他留下的那一点柑橘香，混在一起，充斥整个画室。

        郑世越耸耸肩，把颜料放回她旁边的桌子上，指尖不经意过她的手背。那一瞬间的碰像静电，李希法猛地缩手。

        可郑世越的眼神却没有一丝惊讶或嫌弃，反而带着一种近乎欣赏的意味。

        楼上画室的灯还亮着，隐约能看见一个瘦小的影在走动。

        李希法没回答，只是死死盯着他，像一只被闯入领地的猫。

        笑够了，她直起，抹掉眼角的泪，眼神却冷了下来。

        郑世越没动，反而往前走了一步，目光扫过满地的颜料碎片、被划烂的画布、墙上新添的血肉模糊的痕迹，最后落在她上。

        郑世越没说话，只是静静看着她笑。笑声在空旷的画室里回，渐渐变得尖锐、歇斯底里。李希法笑到弯腰，手撑在膝盖上，肩膀抖得厉害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老师，有一个有趣的案例想和您讨论。十六岁，叛逆，酗酒，抽烟，自毁倾向明显，但天赋很高。家庭重组后，表现出强烈的领地意识和攻击。该如何……慢慢接近？”

        门轻轻关上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没生气，反而笑了。那笑意不达眼底，却让他的五官在光线下显得更立、更锋利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好，”他轻声说，“我不打扰你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以前也画过，”他语气淡淡，“不过后来没时间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不过……下次发脾气，记得开窗。烟味太重，会熏坏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