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朕知你们都是好意！”朱允熥了下手中的桃壳屑，把手指中的桃仁渣倒进口中，笑，“咱们先说说好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南书房大学士解缙跟着叹气，“国库财政！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如今难就难在，谁愿意挑拨了窗纸，谁愿意被万夫所指！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俗话说，学成武艺，卖与帝王家！”暴昭继续说，“皇上，读书人官为的什么？”说着，他环视一周，“臣说句不好听的大实话，读书官当乡绅当吏员，为的就是和民，和百姓区分开来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尚书张紞沉思片刻，“吏治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其实想想也颇为不可思议，老爷子最是厌恶这些人，也最防着这些人，也被他们私下骂得是暴君。但却依旧对这些人皇恩浩，是不是有些让人想不通？

        可是....

        说着，韩克忠冷笑一声，“至于什么天下哗然，群情激愤，什么万人痛骂。臣说句大不敬的话，当年太祖高皇帝血洗天下读书人的时，谁敢说个不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韩克忠闷声开口，“正如诸位大人所说，难多！但也如诸位所说，好更多！”说着，看向朱允熥，“但臣以为，此政最大的难，并不在于诸位大人所说的利害关系！也不涉及什么君臣纲常，涉及不稳的说法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往大了说是失去了维系国家运转的基石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若官绅一当差，则无论官民，乡绅读书人，都要给国家服役！”

        一旦朱允熥这么，就等于是破坏了千百年来一直深固的，传统儒家思想文化的土壤。

        廉政院尚书暴昭则是大笑，“好不胜枚举！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哦？”朱允熥大为意外，“你仔细说说！”

        想想原时空，明清交替之时多少乡绅自己募兵抵抗李自成，抵抗满清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为的就是被国家有待，被君王待之高人一等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吏尚书侯庸张口，“土地兼并！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最大的难，在于人！”韩克忠朗声，“皇上的新政，伤害的是天下读书人和官绅的利益。可推行这样新政的人，也必须是读书人出的官员！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不是贵贱不分了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一纳粮，都要缴税都要交粮！那，读书还有什么意思？当官还有什么意思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大明朝有待官绅阶级读书人，其实就是从老爷子开始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当日李善长胡惟庸案，牵连官员六万余人，大明朝缺人官了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不过随即，他面带忧色，“皇上，太祖高皇帝曾说，食禄之家与庶民贵贱有等，趋事执役以奉上者，庶民之事。若贤人君子既贵其，而复役其家，则君子、野人无所分别，非劝士待贤之。自今百司见任官员之家，有田土者输租税外，悉免其徭役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不单是大明，这历朝历代的顽疾，其实也是王朝兴衰的灵丹妙药。

        作为平常人可能想不通，但作为皇帝朱允熥早就相通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的话，一点没错，而且他还留了余地。

        忽然，朱允熥心中觉得有些好笑，也涌出阵阵豪气，“雍正能的，我就不了？”

        还是那句话，这些人是维系大明朝的石，更是大明朝的血肉。

        辛彦德起，“民心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再往后说，数百年后，满清王朝镇压太平军的曾国藩，李鸿章等人，也都是这个阶级出。

        多说一句，大清王朝传至高宗时，废除了世宗的新政，其实废除的就是官绅一纳粮一当差，而摊丁入亩则是一直沿用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么，等于搬石砸了自己的脚！

        往小了说是官绅之愤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所谓千百年来的规矩，所谓什么特权，其实都是因为大家伙都在此中，不愿意去对付自己的事！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朕知你们说的都有理，也都对！”朱允熥缓缓开口，“更知它难，它若不难，朕也不找你们来商量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