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靠得更近了些，能清晰地看到他颈侧肤的纹理，那不算长但颇深的划痕，边缘有些外翻，不再血，但看着就很痛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的动作很轻，很小心，先用干净的纱布角轻轻掉伤口周围过多的水渍和污迹，然后才用碘伏棉签，沿着伤口边缘，由内向外，轻柔地涂抹消毒。

        冰凉的消毒碰到伤口的瞬间，男人的结动了一下，但他没有动，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，连呼的节奏都没有变。只是垂在侧的手指，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。

        夏宥全神贯注在伤口上，尽量忽略两人之间过于贴近的距离和那种无不在的古怪气氛。她能感觉到他的肤温度很低，低得不正常，像一块浸在冷水里的玉。

        消完毒，她撕开一小块方形的无菌纱布，比了比大小，又换了一块更大的，小心地覆盖在伤口上，然后用医用胶带固定住边缘。她的指尖偶尔会不小心碰到他颈侧的肤，每一次碰，那冰凉的感都让她心里微微一悸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好了。”她退开一步，仔细看了看自己的“作品”，纱布贴得还算平整。“伤口有点深，最好还是去医院看看，让医生理更保险。”她说着职业的建议。

        男人抬起手，用一种略显僵的姿势，摸了摸颈侧贴着的纱布。他的指尖过医用胶带的边缘，动作很慢。然后，他放下手，目光重新落在夏宥脸上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一次，他的眼神似乎变得更加复杂。那深不见底的黑里，有什么东西在缓慢搅动，困惑，探究，还有一丝极淡的、几乎无法捕捉的……愕然？

        他张了张嘴。

        夏宥以为他终于要说话了，不由得屏住呼。

        但他最终还是没有发出任何音节。只是嘴无声地翕动了一下，又紧紧抿住。

        忽然，他转过，没有再看夏宥，也没有去拿那条已经透的巾，更没有动台面上那张漉漉的纸币，径直朝着自动门走去。脚步依然很稳，在地上留下新的水印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叮咚――”

        自动门开启，外面狂暴的雨声和冷的风瞬间再次涌入。男人的影毫不停顿，入了门外无边无际的黑暗雨幕之中，眨眼间就看不见了。

        门缓缓关上，将风雨重新隔绝。

        便利店里恢复了寂静。只有空调运转的低鸣，和窗外持续不断的暴雨声。

        夏宥站在原地，看着空的门口，看着地上那两摊混杂着泥污和隐约暗色的水渍，又低看了看自己手里还拿着的碘伏瓶盖和废弃的棉签包装。

        刚才发生的一切，短暂，古怪，像一场不真实的梦。

        那个男人是谁？从哪里来？受了什么伤？为什么那样看着她？又为什么一言不发地离开？

        无数疑问盘旋在心，却没有答案。只有颈侧似乎还残留着碰他肤时那异常的冰凉感，和空气里尚未完全散去的、若有若无的铁锈味。

        她走到窗边，用干净的抹布，开始拭台面上和地上的水渍。动作有些机械。到男人刚才站立的地方时，她停顿了一下。水渍被抹去，地砖光洁如初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。

        只有那张透的、皱巴巴的大额纸币，还孤零零地黏在收银台一角，提醒着她刚才并非幻觉。

        夏宥拿起那张纸币，指尖传来冰冷的感。她把它放在一边的水纸上晾着，心里那莫名的不安，却没有随之散去。

        她重新站回收银台后面，看着窗外一片混沌的雨夜。玻璃上雨水纵横，她的倒影和外面模糊扭曲的世界重叠在一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