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宥的指尖微微收紧，指关节有些泛白。她没有接话，脸上甚至没有出现任何被冒犯的表情，只是那平静眼神的深，闪过一丝极冷的、几乎无法察觉的厌烦和警惕。像平静湖面下急速掠过的一暗影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谢……”她习惯的“谢谢惠顾”还没说完，平男已经转过，对那个棒球帽说：“喂，阿杰，你他妈快点！磨蹭啥呢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平男哈哈笑了两声，拍了拍阿杰的肩膀，两人一前一后，晃悠着朝自动门走去。阿杰临出门前，又回看了夏宥一眼，那眼神像的蛇信。

        这只是夜班中一个微不足的小插曲。两年里，她遇到过比这更麻烦、更令人不适的情况。她早已学会如何应对，如何保护自己，如何将那些不愉快的瞬间迅速封存，不去多想。

        平男从兜里摸出几张皱巴巴的纸币，数出六块，扔在台面上。币落到边缘，夏宥伸手按住。

        然而，不知为何，先前那份本地新闻周刊的标题，却又在此刻突兀地回脑海——“失踪频发”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小妹，一个人上夜班啊？”平男忽然开口，声音压低了些，带着一种故作熟稔的腔调，“不怕吗？这大晚上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甩了甩，试图

        她转过，拿起消毒壶和抹布，走到收银台前，仔细拭刚才平男靠过的地方，还有他放啤酒罐时溅出泡沫的位置。消毒水的味散开，稍微冲淡了空气中残留的烟酒气。

        阿杰这才慢吞吞地合上杂志——夏宥瞥见那是一本有泳装女郎封面的休闲刊物——晃了过来。他经过夏宥面前时，脚步顿了一下，目光再次落在她脸上，了嘴，忽然没没脑地说了一句：“长得还清纯。”

眼罐子，报出价格，同时抽了张纸巾，不动声色地掉台面上的啤酒沫。

        平男顺着她的目光，抬看了看墙角那个闪着红色指示灯的球形摄像，鼻腔里哼了一声，似乎有些不屑，但没再继续这个话题。他转又冲阿杰喊：“你他妈看杂志看上瘾了？走了！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喂，小妹，这萝卜煮烂了没有啊？”他冲着夏宥喊。

        叫阿杰的棒球帽正站在杂志架前，翻看着什么。听到同伴促，他抬起，帽檐下的眼睛扫过收银台后的夏宥。那目光让夏宥不太舒服，带着一种黏腻的、评估似的打量，从她的脸移到口，又移回来。

        夏宥抬起眼，看向他，眼神平静无波：“便利店24小时营业，有监控，很安全。谢谢关心。”她特意强调了“监控”两个字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叮咚——”门开了又关，将那两人和外面更深的夜色一起关在了门外。店里重新安静下来，只剩下空调运转的低鸣。

        平男不耐烦地又灌了口啤酒，开始在店里漫无目的地走动，手指划过货架上的商品，发出轻微的刮声。他走到热食柜前，盯着里面翻的关东煮看了一会儿，忽然伸手，用力拍了拍玻璃柜面，发出“砰砰”的闷响。

        夏宥垂下眼帘，整理着收银机里的零钱格，仿佛对方不存在。但那混合着烟酒和汗的气味，还有那毫不掩饰的视线，让她后颈的肤微微发紧。她熟悉这种氛围，带着试探和某种令人不快的压迫感，像是暴风雨前闷热黏稠的空气。

        夏宥抬起，平静地回答：“先生，关东煮是持续加热的，食材口感适中。如果您需要，我可以帮您取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适中？谁知是不是放了好几天的。”平男嗤笑一声，又拍了两下柜子，这才走开。他晃到夏宥面前的收银台旁，斜靠着台面，啤酒罐在手里转着圈，眼睛却盯着夏宥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将抹布洗干净，晾好。看了看时间，快十点了。她走到热饮机旁，给自己接了杯热水，捧着温热的纸杯，慢慢啜饮。热水入胃里，带来些许意，也稍微安抚了刚才因那两人而微微绷紧的神经。

        夏宥缓缓吐出一口气，一直直的肩背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点点。她走到门口，透过玻璃朝外望去。那两人已经走到了街对面，背影入昏暗的路灯光晕和树影里，隐隐还能听到他们放肆的笑声，随着夜风飘来，断断续续。

        阿杰咧开嘴，出被烟熏得有些发黄的牙齿，笑了笑，没说话，继续翻杂志。

        那两个人的脸，尤其是那个阿杰黏腻的眼神和那句意味不明的话，像一细小的刺，扎进了这片寻常夜晚的平静表之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