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嗯？项目不顺吗？”我顺着问了一句。

        这话很现实，甚至有点残酷的真实。我抬起，正好看见他望过来的眼神，里面有种“我们才是一类人”的认同感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能力嘛……也不能说没有，决策大胆，敢砸钱。”郭仁安扯了扯嘴角，那笑容有点意味不明，“就是感觉……太顺了，没栽过跟，不知底下人干活的难。开会时说的都是战略啊、蓝图啊，落到我们这里，就是无数的加班和改方案。上周因为他一个想法变动，我们组熬了三个通宵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而女孩也不知，她随口听来的、带着些微贬义的议论对象，拥有着一张，如果她能看到会让她瞬间失神、恍如隔世的容颜。

        命运的齿轮，在无人察觉的角落，缓缓转动，咬合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不过话说回来，”郭仁安话锋一转，叹了口气，“投胎是门技术活。人家起点就是很多人一辈子到不了的终点。像我们这种，只能一步步熬，争取四十岁前能混上个中层，在S市站稳脚跟就不错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我甩甩，加快脚步，把自己重新投入工作中，那场下午即将到来的，属于我的现实战役中去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的语气里有一种常见的、打工者对上面的微妙情绪，混合着一点不服、一点无奈，还有一点对资源不对等的淡淡嘲讽。

这天中午，我们在一家江浙菜馆靠窗的位置坐下。窗外春光明媚，行人步履匆匆。郭仁安聊起他们公司最近的一个项目竞标。

        至于那些高高在上的“陆总”们如何运筹帷幄，如何被底下人议论，对我而言，不过是佐餐的一点遥远背景音罢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口忽然掠过一丝极微弱的滞涩感，很轻，很快消失，像错觉。

        心脏某个角落，被春风轻轻蜇了一下，细微的疼。

        助理敲门进来，提醒他下午的行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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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他此刻在B市什么呢？是否也坐在某个明亮的办公室里，刚和同事吃完午饭。是否也开始接新人？

        楼下的芸芸众生，与他隔着玻璃、高度和截然不同的人生。他看不到那个刚刚和他公司一名员工共进午餐、心底划过一丝旧影的女孩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年纪比我还小几岁，空降过来的。”郭仁安压低了点声音，尽周围嘈杂，“国外名校镀了层金，回来就直接坐稳了位置。家里背景嘛，整个集团都是他们陆家的，派他来这块新兴业务，说是历练，谁不知就是来攒资历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同一时刻，启明大厦层。

        我默默吃着饭，对这种职场八卦兴趣不大，但也不好打断。

        我只是江星河，一个刚刚转正、在S市小心翼翼寻找自己位置的普通女孩。我的当务之急，是应付下午那个难搞的客需求评审会，是琢磨这个月的开销如何平衡，是考虑要不要回应郭仁安明显递进的好感，给这段“可以相互照应”的关系一个更明确的定义。

        他蹙了蹙眉。最近这种莫名的、细微的情绪波动似乎频繁了些。是太累了吗？

        我垂下眼，用勺子搅动着碗里的汤。郭仁安说的那个陆总，那个叫陆晞珩的、背景显赫、人生顺遂的年轻理者，离我的世界太遥远了。那是一个存在于财经新闻或都市传说里的名字，和我这种需要计较每月房租、担忧KPI、在      lunch      break      抓紧时间放松的打工人，隔着厚厚的次元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项目是一方面。”他放下筷子，拿起纸巾了嘴角，“主要是人。我们那位陆总，陆晞珩，你知吧？”

        我摇摇。我对隔大厦的高层并不关心。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对手很强，我们陆总亲自盯的。”他夹了一筷子龙井虾仁，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复杂，“不过说真的，有时候也没劲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对面大厦出口涌出的人群，黑压压一片，模糊不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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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陆晞珩结束一个跨国视频会议，了眉心。刚才会议上，海外团队对某个技术细节的质疑让他有些心烦。他起走到窗边，俯瞰着楼下的街景。午餐时间刚过，人如织。

        午饭结束，和郭仁安在路口分开，他走向启明大厦那耀眼的玻璃门，我则汇入前往我们公司大楼的人。阳光有些晃眼，我眯起眼睛，脑海里却莫名闪过林曜琛的脸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知了。”陆晞珩转，将那一闪而逝的异样感觉抛在脑后。